平時短途出行最便捷的交通方式是乘地鐵。居住地附近的上海地鐵15號線,途經(jīng)寶山、普陀、長寧、徐匯、閔行五個區(qū),在上下班時間段,地鐵里大多是行色匆匆的上班族。身處那個環(huán)境里的每個人,都不由自主地被裹挾著加快步伐。
一天早上去上海南站,地鐵車廂里摩肩接踵,我幸運地找到了一個座位。地鐵里,無論站著坐著的,幾乎所有人都是低頭刷著手機,我卻喜歡靜靜欣賞這擠擠挨挨世界里的眾生相。視線穿過中間站著的人的側(cè)背,正前方坐著的是一個穿著體面的中年男人,一個黑色的雙肩包擱在腿上,低著頭,單手掩嘴托腮,神態(tài)疲憊。幾分鐘后男人又把撐在包上的雙手捂著臉,似乎想閉眼小憩,此時我卻看到有淚水從他指間溢出。
他一邊用手悄悄抹著眼淚,一邊緩緩摩挲著臉頰,極力掩飾著悲傷的表情。為避免難堪,我把視線移往別處。少頃,當(dāng)他慢慢抬起頭時,我和他的目光尷尬相遇。我也不再回避,而是迎著他的眼神,嘴角微微上揚,報以一個善意的微笑。駛過兩站,他起身離座,意外地見他對我微微點頭后走出車廂,轉(zhuǎn)眼消失在人流里。我內(nèi)心感到一陣莫名的欣慰,或許他讀懂了我的言外之意:一切都會過去的。
生活不易,中年人身上都背負(fù)著巨大的工作壓力和生活壓力。事業(yè)無所建樹時,便有“白首為功名,舊山松竹老”的惶惑與無奈。身處幽深叵測的人際關(guān)系里,難免生出“世情薄,人情惡”的感嘆。遭遇挫折而無處訴說時,滿是“欲將心事付瑤琴”的孤獨與凄清。他們需要竭盡全力為生存、為責(zé)任打拼,常常因力所不逮而身心俱疲。但中年人沒有了敏感脆弱的玻璃心,早已被粗糲的生活打造得堅韌皮實。若不是人生遭遇巨大的打擊和變故,在這樣的場合下,一般人不會輕易掉淚。地鐵里哭泣的男人,或者是親人染病,或許是謀生異常艱難,我想他一定是有著痛到深處的悲涼。
每個人都會經(jīng)歷人生的至暗時刻,每個人都曾有過獨自流淚的不堪。在苦痛面前,有的人戰(zhàn)勝了厄運,重獲新生,有的人卻被厄運吞噬,再無生機。我也曾因生活中遭遇猝然而至的變故,在公交車上崩潰到流淚,身邊一位古稀老人輕輕拍了拍我的手臂,遞給我一個慈愛的眼神。那一刻,我心生被溫柔以待的溫暖,悲慟欲絕的情緒得到些許平復(fù)。
生活贈予你悲傷與涼薄,也贈予你善良和情誼。
人生百態(tài),各有各的苦。我無法得知地鐵里哭泣的男人在生活中發(fā)生了什么,但從他離開時的神情里我讀到了堅強。人生不過是“隙中駒,石中火,夢中身”,即便是在萬箭穿心的日子里,也要勇敢面對,堅信功不唐捐,扛住磨礪之痛,才有重生之美。
在人來人往熙熙攘攘的世間,同情與關(guān)愛是可貴的人性之光,每個人心中都該保持這份光,或許有人也能借著你的這份光走出黑暗,走向希望。
(丁曉梅)
(編輯: 廣州網(wǎng) 龍煜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