傍晚,去公園散步,在山坳里的一個池塘邊,碰到一大叢美人蕉,大紅、明黃的花朵爭奇斗艷,微風拂過,花容璀璨。這里人跡罕至,我獨坐在池塘邊,細細欣賞著這艷麗的美人蕉,直到天黑才戀戀不舍起身離開。
回去的路上,莫名想起汪曾祺在《昆明的花》里描寫的場景:“我曾到郊區(qū)一中學去看一個朋友,未遇。學校已經(jīng)放了暑假,一個人沒有,安安靜靜的,校園的花圃里一大片美人蕉赫然地開著鮮紅鮮紅的大花。我感到一種特殊的、顏色強烈的寂寞?!?/p>
于汪老,他的寂寞或許是感嘆芳華無人賞的孤獨,抑或是尋友而不遇的落寞,于我,是眼前蕉如美人,無奈天色已黑無法繼續(xù)欣賞的惆悵。
其實,我喜歡美人蕉,除了喜歡它花葉顏色明快外,更喜歡它神如美人卻不嬌氣的性子。它對土壤、環(huán)境要求不多,排水良好的沙土也好,板結(jié)黏質(zhì)的黃土也罷,只要給足了陽光與肥料,它就如提槍上陣的花木蘭,抑或如沙場點兵的樊梨花,咚咚鏘,咚咚鏘,用不了多久時光,就能橫掃出一片屬于自己的天地來。
美人蕉四季皆開,即使酷暑時節(jié),烈日熏風里,美人蕉照例霸氣開放,肆意潑辣的勁兒,頗似《紅樓夢》里的王熙鳳。
兒時,老家房前有一條小河,河岸邊栽著一大片美人蕉。夏日晌午,難得的休閑時光,我總愛抱個西瓜,邊用勺子挖著吃,邊遠眺河邊盛開的美人蕉。那蒼翠碧綠的葉,那明艷壯美的花,那波光粼粼的水,仿佛一幅油畫,刻在我的記憶中。
作家胡竹峰曾在他的《仙人掌與美人蕉》里慨嘆:“美人蕉姿態(tài)優(yōu)美,極入畫,又極難畫。見過齊白石、潘天壽、錢君匋諸位先生筆下的美人蕉,畫得出鮮艷畫不出濃蔭,畫得出濃蔭畫不出飽滿,畫得出飽滿畫不出鮮艷,這是美人蕉的異稟——讓畫家無可奈何?!?/p>
是的,仔細觀察過美人蕉的人都知道,它的花,既不像蘭花那樣左右對稱,也不像百合那樣的輻射對稱,它有點松松散散,花瓣耷拉著,它的美一如《仕女圖》中的那些仕女,那種慵懶的精致,那種渙散的美感,再高明的畫家,再濃艷的筆墨也難畫出它的神韻來。
(劉新昌)
(編輯: 吳嘉祺)